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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對質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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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坐著,將容妃抱在臂彎裏,開始親她的唇。她本來冷冰冰的毫無生氣,但在皇帝的溫情裏慢慢柔軟。皇帝道:這兩天看不見你,朕很掛念你。容妃不說話。皇帝道:朕知道,你在生朕的氣。容妃道:沈璧怎麽敢。皇帝道:沈璧,你不要和朕生分了。容妃聽了這話,心裏一動,便主動親了一下皇帝。皇帝躺倒在枕頭上,容妃伏在他身上,道:皇上,您待沈璧真好。

皇帝道:朕喜歡你。容妃點點頭,道:您不要擔心。現在您是沈壁的丈夫,沈璧這一生都是您的。皇帝道:好,好。便要容妃躺在枕頭上,閉上眼睛睡。容妃道:沈璧真的睡不著。皇帝用強硬的眼神看著她,她於是閉上了眼睛。皇帝輕輕地拍著她,像拍一個小嬰兒般,容妃果然睡著了,她已經好多天未曾合眼,實在是已困倦到極點。

容妃睡了以後,皇帝看著她平靜蒼白如神祗般的睡臉,眼神漸漸變得淩厲。

那日皇帝在玉京園午膳之後,瓔珞又把小全子叫到自己面前。小全子跪下道:主子,您就行行好,饒了奴才,您隔三岔五地嚇唬奴才,奴才真的受不了,奴才錯了。瓔珞看著他,笑道:你起來吧。我許了你珍珠那天晚上,不是去你房裏和你說過了,再不疑心你。小全子道:是,珍珠姐姐第二日和我說,那天晚上您和大人鬧別扭,所以奴才想,恐怕您那天晚上的話也就是說說而已……所以在皇上面前又編派我。

瓔珞笑道:這珍珠啊,看來是不能給你,這還沒成親呢,就胳膊肘向外拐。我和珍珠說那天晚上的事,是教她放心,我從來沒有疑心她和大人,連大人都說我胡鬧了,結果她一轉頭就告訴了你。小全子聞言,放下心來,一笑道:珍珠姐姐估計也想嚇唬我。

瓔珞拉起他來,道:小全子,今兒我確實是為了讓皇上轉移心思,讓他高興,而且我想你和珍珠的事兒,有皇上做主,珍珠也不會再起別的心思,畢竟你和她……不是尋常夫妻。小全子心中十分感動,又跪下叩頭道:多謝主子,原來您是為了奴才。瓔珞看著他,嘆了口氣,道:世事難料,我和大人和皇上經歷了那麽多事,我明白。珍珠是一個好姑娘,她說要把我和大人的孩子當作自己的孩子,但這畢竟不是她自己的孩子,我是擔心她有一天會怨我怨你。

小全子還未說話,珍珠已經掀簾子進來了,撲通跪倒,對瓔珞道:主子,奴才是從柳嬸那裏來給您回話的,奴才按您的吩咐交代過她了,大人的補膳裏要加蓮子。所以剛在外面恰好聽見了,奴才和小全子說了對您說的一樣的話,將來要為這府裏的小主子鞠躬盡瘁一輩子,奴才絕不會怨您也不會怨她。小全子也道:是,主子,您許了我們後,珍珠姐姐就和我說過。

瓔珞道:好。我和大人的孩子恐怕始終是皇上的心病,我在今日就把他托付給你們倆了。小全子道:主子,您想多了,皇上絕不會的,他一定會好好地待您的孩子的。瓔珞道:也許我是想多了,可我始終不能放心,或許他會待我們母子很好,但大人……珍珠道:主子,奴才腦子雖笨,但瞧大人比主子還聰明,他不會有事。瓔珞一笑,道:看我,因為有了孩子,才會胡思亂想,你說的對,我大概只是杞人憂天。

珍珠道:主子,大人和我說,葉大夫說有了孩子就容易多想,還會時常傷心掉淚,等孩子生了就好了,他要我經常勸勸主子放寬心,他不和您說事兒,就是怕您多想。您放心,有珍珠和小全子在一天,就一定會護小主子周全,我們倆就是賠上性命,也會做到。小全子也忙道:姐姐說的對,主子您一定放心!瓔珞道:謝謝!這件事你們不要告訴大人,否則他又要覺得我在胡思亂想。

珍珠和小全子出來後,小全子悄聲問珍珠:姐姐,主子這到底是怎麽了?我看皇上之前在的時候大家都挺高興的啊?珍珠道:我也不懂,但我瞧主子對大人那樣,假如有一天大人要是有什麽事,她也不會獨活,大人要是有事,富察家的其他人恐怕也……主子和大人都不是愛榮華富貴的人,只想孩子平安。

小全子嚇了一跳,道:哪裏就那麽嚴重了。珍珠說:你我都是宮裏出來的,皇上是什麽樣的人,你不也知道,主子一樣是個心思重的,自然不放心,她寧可想多些。就你,還背叛主子,聽皇上差遣。小全子道:我毒誓都發過了,我再背叛主子,天也不能饒了我!珍珠戳著他的腦袋道:你可記住了你說的話,若你再有下回,我第一個便殺了你,再自殺!小全子見她鄭重的樣子,知她脾氣雖好心思簡單,性子卻倔強,也鄭重地點了點頭:姐姐放心。

又過了兩日,皇帝帶著雅爾哈善和海蘭察去了刑部,將霍集占從天牢裏提出來過堂,教他和雅爾哈善對質。霍集占身上幹幹凈凈,絕無絲毫過刑痕跡,皇帝讓譯官站在他身旁。雅爾哈善也鎮定自若。刑部滿尚書鄂彌達,刑部漢尚書劉統勳在兩旁就坐。

皇帝坐在堂上,看了看眾人,對霍集占道:你擅自挑起回民叛亂,葉爾羌之戰,黑水營之戰,呼爾滿之戰,你兄弟二人殺我大清將士數以萬計,你兄長波羅尼都業已伏法,你可知罪?霍集占輕蔑一笑,道:滿洲皇帝,成王敗寇,說這麽多廢話幹什麽?我的族人親人被你屠戮殆盡,我兄長的頭顱你得到了,我也早一心受死,你還要羞辱我?

皇帝冷哼了一聲道:你的人頭早已是朕囊中之物,是你挑起的叛亂,波多尼都不過是從犯,而且他早願投降,又是你一直負隅頑抗,朕要拿你兄弟二人祭我大清國本!但朕敬你不失為一條好漢,今日便教你來協助斷一樁公案。朕來問你,雅爾哈善是如何抓了你的?

霍集占道:他同法蒂瑪的哥哥,就是你封的和卓臺吉謊稱法蒂瑪有事,誘我上鉤。皇帝點點頭,道:那為何你又能逃脫?霍集占看著雅爾哈善,道:他把我放了!滿堂震驚,鄂彌達和劉統勳對望一眼。雅爾哈善怒罵道:你血口噴人!雖然我不知助你逃走的是何人,但絕不是我,也不是我的人!請皇上明查。皇帝看著霍集占道:你說他放了你,你可有證據?

霍集占看著海蘭察。海蘭察忙走到堂下,對皇帝道:起奏皇上,奴才一早便按照您的命令監視著霍集占,他一落入雅爾哈善大人的圈套,奴才便知道了,雅爾哈善大人密令放了霍集占,奴才全程一清二楚。之後奴才將此事告知了天牢裏的霍集占,問他當日的情形,他也告訴奴才確實是雅爾哈善大人放了他。鄂彌達劉統勳聽了此話都大吃一驚。雅爾哈善面色蒼白,跌坐在地!

皇帝看著雅爾哈善道:你還有什麽說的?你可知罪?雅爾哈善額上流下汗來,戰戰兢兢地道:皇上,奴才……奴才是有苦衷的。皇帝冷笑一聲:苦衷?什麽苦衷?朕先來問你,你為何要放了霍集占,然後又抓了他和忠勇公夫人?雅爾哈善道:忠勇公夫人是奴才抓霍集占時遇上的,她被霍集占劫持,奴才怕她有損傷,所以帶著她一起去了玉京園,這也是夫人自己的意思,她說想皇上抓住霍集占。

皇帝道:她為什麽會被劫持?雅爾哈善便把那日在玉京園已回過皇帝的話說了,皇帝看著海蘭察,海蘭察對門外道:帶上來。眾人一看,帶上來一個七品武官,皇帝問雅爾哈善道:霍集占可是先劫持的此人?雅爾哈善點點頭。海蘭察一揮手,這個七品武官便被帶了下去。皇帝道:你一心要抓霍集占,忠勇公夫人告訴朕,她是不忍見到此人丟了性命才自為人質,你總不敢不顧她的性命。又對霍集占道:你可知道你後來劫持的是我大清的忠勇公夫人?

霍集占搖搖頭,看著雅爾哈善道:他沒告訴我,那女子也沒說。皇帝又問雅爾哈善:你為什麽不說?雅爾哈善道:奴才是想霍集占是朝廷要犯,好容易又抓住了,不能放他跑了,而且傅恒大人也在抓霍集占,忠勇公夫人亦知此事,但奴才萬萬沒有想到夫人身懷六甲,奴才……奴才罪該萬死!

皇帝冷笑一聲,道:你罪該萬死?!忠勇公夫人乃已逝孝賢皇後之弟妹,她腹中的孩子是富察家的嫡子,忠勇公傅恒為朝廷出生入死,先收金川,再平準噶爾,乃我大清的肱骨重臣,你倒是輕輕松松一句話,罪該萬死,你死了便死了,而將朕置於何地?!朕將如何面對天下臣工,如何面對大行皇後,如何面對忠勇公,如何解釋?講!

鄂彌達劉統勳見皇帝震怒,更提起自己的發妻孝賢皇後,乾隆十三年起,因七阿哥和先皇後之死,多少官員被奪官抄家,二人都還記憶猶新,也立刻雙雙起身跪下,跪在雅爾哈善和霍集占身後。霍集占微微冷笑。雅爾哈善渾身抖如篩糠,道:奴才……奴才……

鄂彌達心生不忍,道:回皇上,雅爾哈善也是抓人心切,一時思慮不周,但請皇上看在他為皇上盡忠的份兒上,從輕發落。劉統勳已明白了一切,看著雅爾哈善微微冷笑,卻不說話。皇帝看著鄂彌達道:鄂彌達,你為他說話?你和他是什麽關系?鄂彌達大驚,立刻叩頭道:奴才和雅爾哈善大人素無往來,請皇上明察!明察!

皇帝哼了一聲,轉回對雅爾哈善道:朕來替你說吧,朕派了傅恒回部的差,你心生不滿,於是也自請纓抓霍集占,你可知道,朕叫圖爾都和傅恒聯手作下陷阱,專等霍集占入甕,朕看你也想為朝廷盡忠,便也把同一個機會給了你,傅恒並不知情,朕想反正是抓人歸案,誰抓都一樣,結果你就來了這麽一出好戲,朕可是完全沒想到啊!你說,你到底是為了什麽!!!廢話就不必講了,再講廢話,朕現在就剮了你!

雅爾哈善嚇了一大跳,道:是…是…奴才和傅恒大人同在軍機,見皇上對傅恒大人信任有加,一向心懷不滿,於是欲借此事邀功,離間皇上和傅恒大人。奴才罪該萬死!劉統勳鄙棄地看著雅爾哈善,鄂彌達滿頭冷汗,心想自己剛為雅爾哈善說話,沒想到他竟是這個心思,自己必受牽連,事關回部要務和傅恒,自己就是不掉腦袋,也要被奪官,剛想說話撇清自己,皇帝嚴厲地看了他一眼,他立刻噤聲。

皇帝好整以暇地道:雅爾哈善,你總算說了實話,傅恒幼年入宮為朕伴讀,他是什麽樣的人,朕比誰都清楚,他做的事全是朕的意思,你倒是膽兒大,離間朕和他。同是和圖爾都合計,你都能抓住霍集占,他卻抓不住,你倒是比他還能幹?!雅爾哈善道:奴才自然是比不上傅恒大人,但奴才絕無私心!聽了這話,滿堂一片嘩然!皇帝怒道:私心?傅恒有什麽私心?他難道和霍集占有什麽?回部就是他和兆惠出生入死打下來的!刁奴血口噴人,看來必須大刑伺候,以證視聽!說著便看海蘭察。

堂上眾人除了霍集占,都感心驚肉跳,沒想到雅爾哈善卻一改戰兢之態,大義凜然地道:皇上,您就是打死奴才,奴才也必須講,傅恒大人抓不住霍集占,是因為有私心,因為他和容妃娘娘有染!全場又是一片嘩然!海蘭察大怒道:你敢胡說八道!劉統勳也怒道:傅恒大人乃正人君子,朝野皆知,百官敬仰,絕非茍且之人!更不會背叛皇上!你這是為了給自己脫罪便胡亂攀咬!想我半生為官,又蒙皇上信任,忝列軍機,竟然和你這樣的小人為伍!你這是羞辱皇上,更是讓整個軍機處蒙羞!

譯官嚇得目瞪口呆,沒翻譯此事,霍集占不明所以看著他,他才顫抖著低聲說了,霍集占心中一驚,暗自思量。皇帝面色陰沈,看著雅爾哈善道:果然是刁奴,說,這是誰指使你來攀誣傅恒的!雅爾哈善道:無人指使奴才,奴才自有證據!請皇上允許奴才帶人證。皇帝點了點頭。少時,外面又被帶進一個人來,這是一個回人,他向皇帝行了一個回禮。皇帝問道:你是誰?都知道些什麽?

這人道:小人是清真寺小禮拜堂的守衛慕達倫,清真寺有兩批守衛,一共是四個人,每次兩人,隔日換班。奴才前幾日終於將老母從回疆接來,便告了一天假,就是兩日前,一早便帶著老母去了清真寺做晨禮,然後就見到容妃娘娘也在大禮拜堂做晨禮,雖然她穿著厚厚的平民的袍子,又蒙著面,但小人每隔一日便和她在昏禮時見面,絕不會認錯,然後小人便看著他進來了……說著向霍集占一指,接著道:然後他們倆去了小禮拜堂,後來,容妃娘娘又和另一個穿同樣衣服的回人出來了,但那人卻不是他,而是傅恒大人。雖然傅恒大人做回人打扮,又很少來清真寺,小人和他見面不算多,但清真寺的事一直都是傅恒大人在管,小人不會認錯,而且傅恒大人比他高很多,小人絕沒有看錯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【歷史原型】乾隆二十一年的時候,刑部滿尚書是鄂彌達,刑部漢尚書是劉統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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